行业新闻

裱画师黄福林一双回春手bob手机网页版登录入口

2023-05-24 阅读次数:

  里间的工作台上铺着一幅题字,早上黄福林刚从书法家王冬龄那里取回来。黄福林高兴,展开没多会就想收起来,“准备找梨花木做框裱起来。”

  聚星。这间装裱工作室在中国美术学院南山校区中轴线东端,南北两面由学校的画库夹着;地上一架旋转楼梯,与四通八达的二层连廊联通:老师、学生络绎往来。从1980年代黄福林开始在国画系做装裱师,学校收藏的名家古书画,一代代师生大大小小的作品,几乎都“没有逃出他的手掌”。

  3月初,王冬龄老师在美院的室内篮球场,创作今年英国大展的巨幅乱书作品,我在现场看到一个模子很大的老师。在开始书写前,中场休息时的很多重要环节,王老师时不时地跟他交流几句。听学生说,地上3.8米×10.8米的宣纸,就是这位黄福林师傅提前拼接好的。

  进出时我跟“大块头”打了个照面,他手里拿着一个特制的过滤网,异常大,我是也这么注意到,他的手也异常地大。按尺寸,他随即单手抓住场地里的一只篮球,应该毫不费力。

  工作室的露天外间,画铺开,喷水。黄福林一面做基础工作,一面表示并不愿意宣传自己的工作,他说“没什么”。

  外人是看不出什么来。我以为像黄福林这样的名声在外的手艺人,需要一个精密的工具箱甚至是一个工具纸库,其实没有。他说 “最珍贵的是一双手,一双灵巧的手。”

  1985年,27岁的黄福林跟着师父来到浙江美术学院(中国美术学院前身)。

  师父于通海先生是当年鼎鼎大名的苏裱大师,退休前在南京博物院工作。于先生当时被美院国画系请来修复古画,他带着江苏丹阳老家的亲戚黄福林一道,帮忙照料日常生活。

  在各地装裱派别中,苏裱以典雅出名。黄宾虹先生曾经总结苏裱的特点,“配色素净,文静雅致,既挺括又柔软,善仿古。”

  起先师父教的,就是难度最高的古书画修复。黄福林曾经跟着师父,修复过王原祁、潘天寿、黄宾虹等许多艺术家的作品。

  1987年,国画系收来一副名家的七言大篆对联,1.35米高,0.3米宽;画芯残破不堪。

  bob手机网页版登录入口

  当年没有拷贝机,师徒先得凭眼力和经验,把碎片拼回原处。这跟我们今天玩拼图不一样,书法作品的图案线索不如绘画明晰,局部笔画所在的正确位置,需要修复师以深厚的艺术功底作判断;对联还有大量留白处,只能根据纸张纤维的走向等特点猜测位置。

  bob手机网页版登录入口

  这也不是一套完整的“拼图”,很多地方存在缝隙,要由修复师另用材料修补完整。

  于先生的教法就是不需要老纸做这一步修复,只从一张新的生宣裁出“一根面条”,按照纹理,一点一点地往上补。等晾干后,再用国画颜料,把补纸做旧。

  就在黄福林跟我说“没什么”的时候,他手上的活暂停了一会,他在等宣纸被“唤醒”:当纸头湿透后,它会开始放松,全身的纤维舒展开来。这时可以开始用排刷往上刷浆糊,给这件画芯做托底,然后做更外面的覆褙。

  1987年那次修复,最难的一步就是现在这个过程的逆向:揭裱——去掉对联老装裱中的一层托底、两层覆褙,以便重新装裱。

  bob手机网页版登录入口

  这个步骤,一根手指头就够了。喷水让纸张发松以后,浆糊渐渐脱开,黄福林要把覆在画芯的底一层层地搓掉。

  但是这根手指头的功夫太重要了。“手上功夫到不到,看你一块一块,一层一层搓不搓得下去。”纸张纤维有走向,搓得不得法,手指举步维艰。只有搓出“一扇门”来,才能大片地揭开覆纸。

  你也急不得,力道极其重要:搓得轻了,纤维有韧劲儿;稍微重了些,又容易搓到画芯,作品就破了。黄福林每天就只能搓一小块。

  黄福林说他现在主要做的新画装裱,比修复古画容易得多了。“现在有喷壶,烘干机,对水分的把控简单多了。”黄师傅又淡化了当代装裱的新难题,过去的书法、国画作品,不像现在这样巨幅。相应的纸张拼缝,布展上墙的难度,都比以前要高得多。

  2017年,中国美院美术馆曾经做过一场展览,整个二楼圆厅只展出了一件作品:由国画系几十位师生共同创作,仅画芯就高2.4米、长80米。这张画装裱以后,沿着整个圆厅的球面墙体贴了一圈,甚至在厅外延伸了十几米才完成整体展示。

  这样尺度的作品,又作的是曲面粘贴,怎么样在上墙时贴平,如何保证胶水干了以后,环境湿度有变化时作品不会翻卷、起皱,全是装裱师的硬功夫。

  我说想去拍摄一下黄福林的装裱工作现场,又被他拒绝了。他低调嘛,文字采访都懒得跟你说。

  说得简单一点,黄福林不过是掌控好了水分与纸张纤维的关系,懂得如何让艺术品呈现最佳的状态。

  但是有跟他非常熟悉的艺术家又开玩笑说:“黄福林的绝活不能给你拍。”往专业里说,装裱这件比伺候女人一张脸还复杂的事情,奥妙无以言表。“比如黄福林最重要的浆糊的配方——加什么材料,厚薄怎样,如何保鲜、不霉变……不能暴露。放在古代,师父调浆糊都得背着徒弟呢。”

  这个开玩笑的艺术家是花俊。他1986年到美院附中上学时,就在美院的校园里认识了小黄师傅。那时候,小黄喊他“花公子”。

  花公子从中学开始,到在美院本科毕业做了老师,习作、毕业创作、展览作品,全由小黄操刀。后来他也半开玩笑地喊小黄“黄大师”了。

  之后花俊在瑞典学习、工作了7年,做展览只好自己装裱、上墙,曾经因为技术不到位,在布展上墙的环节,他失手废掉过自己的作品。那时候花公子格外怀念“黄大师”的手艺。

  当学徒3年后,于通海先生回乡,黄福林就留在了美院,在学校里开了一间裱画铺。

  到现在黄福林都能学卢坤峰先生的山东口音,“xiào wàng shī fu(小黄师傅)”。

  八、九十年代,有一次卢先生过来,看到墙上正挂着他的一幅画。这是他以前赠予友人的作品,现在对方拿到黄福林这里来做装裱。

  卢先生看自己过去的这件作品,越看越不满意。他就把画从在墙上取下来,当场撕掉,“我重新给他画一幅。”

  小黄师傅又吃惊又敬佩,“老先生画画严谨,人也爽快。”要知道那时候卢坤峰非常有名了,画作的市场价越来越高。

  还有一年,黄福林在市场上买了一幅吴山明先生的作品。后来他有机会拿给吴山明先生看。

  没想到几天后,吴先生专门画了一张人物小品送给黄福林,说要补偿小黄的损失。

  这件事情小黄愧疚,“我的损失跟吴老师有什么关系。”老先生的人品、艺品,让人感慨。

  小黄师傅当年结交的小管(管怀宾),花公子,也早已是知名的当代艺术家“老管”“大花”。

  今年美院毕业展在即,老黄的集中忙碌期开始了,更多渐成气候的艺术家作品要经由他的手展示出来。

  放在老底子,装裱师傅忌讳黄梅天前后干活,湿度太大。可黄师傅不是说了嘛,“现在有了喷壶、烘干机,装裱越发容易了。”